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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記者賴素鈴/台北報導】
2007.01.12 03:04 am
爭議多時的台灣大學「洞洞館」保存或拆建問題,昨天有了具體結論:台北市文化局邀
集專家學者會勘,決議俗稱「洞洞館」的台大農業陳列館登錄歷史建築,不得任意改動
;計畫拆除舊建築的台大校方代表不掩失望,文學院院長葉國良歎:「20年期待又落空
!」
這項決定也可能影響台大錯失歷來最高額單筆捐款。去年六月,華碩電腦董事長施崇棠
捐贈五億四千萬元,用以興建台大人文大樓;台大原本計畫拆除「洞洞館」建造新樓,
但保存「洞洞館」的呼聲隨之而起。昨天文化局的會勘決議,又祭出文化資產保存的緊
箍咒,校方不由得心急如焚,因為捐款合約中明定的使用期限已漸逼近,擔心煮熟的鴨
子又飛了。
「洞洞館」其實有三座,由與貝聿銘師出同門的建築師張肇康設計的「農業陳列館」於
1962年率先落成,兩側分別於1963年與1970年完成的哲學系館和人類系館,則是後人仿作
,共通特徵是圓形筒瓦構成的洞洞立面,「洞洞三館」呈品字形構成三合院形式,從台
大大門即可望見,具有入口意象的地位。
台大文學院院長葉國良指出,拆建「洞洞三館」基址籌建人文館是台大校園整體規畫長
期醞釀與討論的結果,並非有了捐款才作此想,而且新的人文館也絕不會是龐然大物的
高樓,毋需過慮影響校園整體景觀。葉國良並且強調,興建人文大樓可以解決文學院八
系四所空間不足、嚴重分散的困難。
雖然台大期望「洞洞三館」能夠全拆,才利於基地充分使用,建築界大老漢寶德與古蹟
學者李乾朗、馬以工、張崑振等多人參與會勘,仍認為張肇康所設計的「正版洞洞館」
應予保留,其餘兩館則可另作利用,因此,除了農業陳列館登錄歷史建築,未來開發也
必須通過都市設計審查。
「正版洞洞館」和其他兩座洞洞館乍看大同小異,但行家看門道,從迴旋梯清水模的作
工、樓梯圍欄線條的細膩、牆面與每個階梯都作45度倒角的精準,李乾朗讚歎處處是反映
現代主義風格的表現,農業陳列館尤其是張肇康重要代表作,在台灣建築史發展上有特
殊地位。
【2007/01/12 聯合報】
只能長嘆一聲了。
李乾朗先生一直是我相當敬佩的古蹟專家,但是這件事讓我看到了「專家」的侷限性。
我先後參加了兩次關於新人文大樓的說明會,也多少閱讀了一些有關洞洞館的文獻資料,雖然沒有在那三棟樓裡修課,但是至少三棟我都進去走了幾次。我想我還不至於完全不了解洞洞館在現代台灣建築史上的重要性吧!然而在這件事情上,我是主張應該要將三館全數拆除的。
去參加說明會時,一位哲學系的同學說:「讓我們由哲學的角度來看這三幢樓吧!建築的本質是要給"人"使用的,但是這三幢,在我看來送給人家他都不知道可以怎麼用...」
語氣是很kuso啦,但是我認為這句話是很中肯的。
人類系館與哲學系館我就不多說了,從老師到學生都在叫難用的,這次也沒有被列入保存的名單中。以這兩幢的做工與價值,這是意料中事。所以真正有爭議性的恐怕還是「宗師」的農陳館。
當然農陳館是非常、非常精采的作品,我一點也不懷疑它是一座「漂亮」的建築物;可是它是個「成功」的建築物嗎?
農學院是農陳館的業主,他們的態度是「這個房子你們(文學院)要你們就拿去吧!反正展品也都是借來的,這房子(農學院)我們也不知道可以怎麼用了。」
不誇張,葉國良院長所轉述的意思就是這個樣子。
作為展覽空間,這座小樓也只是「堪用」而已;當然缺乏現代化的設施(如電梯之類的無障礙設備)只能說是非戰之罪,但是這樣一座樓,缺的還有基本的通風(二樓以上)與採光(雖然有些主張保留者認為有「曖曖內含光」的美感),而最重要的是,它的結構難以更動,再利用有困難。
看了一些主張保留者的文章,基本上有幾個論點:
1. 洞洞館在台大40餘年,已經是重要的人文景觀。
2. 洞洞館是現代台灣建築史上的經典之作,也是大建築家張肇康的名作,應予保留。
3. 洞洞館足以彰顯20世紀中葉台灣建築的時代特色。
4. 保留洞洞館,才足以證明台大是真正關心公民美學、人文素養...
老實說對於這四點,我沒什麼好反駁的。咱們這所「台灣第一大」長期以來荼毒了多少有價值的古蹟與優秀建築可說是有目共睹;文學院與舊總圖的修修補補一蹋糊塗、活大餐廳既破壞原有空間又破壞外觀......最近共同大樓重修三樓陽台,裝了那個是什麼奇怪的圍欄?而新建築的品質也是亂七八糟,管院一、二館根本是兩隻怪物,難兄難弟似地對看;二活則完全沒有「學生活動中心」該有的樣子,明達館的造型,我只能說:「哈哈哈哈.....(苦笑)」
最近學校還想拆了舊地理館蓋「教學大樓」,在平常已經擠死人的小福、普通後頭再蓋個普通大樓等級的教室?以後小福週邊大概要禁行腳踏車了吧!
神經病(關電視)
好,平心靜氣。
我想說的是,我們應該如何取捨什麼可以留,什麼不值得留?
在洞洞館爭議的同時,另一座重要而有特色的校園建築已經開始悄悄地拆除了。也是在台大,那就是王大閎設計的化學中心。沒有抗爭、沒有上媒體、沒有人有什麼意見,就這樣靜靜地圍上圍籬開始拆除了。
但事實上王大閎的這個作品同樣也是他的重要作品;他在入口玄關處所塑造的特別的中國意象始終是建築師的特色。前後兩棟,其細部設計也是頗精巧的。它雖然不像洞洞館那麼風格特殊,但其價值也是很高的。
可是所有人對它的消失視若無睹,只有一個建築師在報上投書,試著提醒大家「喂還有這一棟需要大家的關心啊」,但是一點用也沒有。
為什麼會有這種差別呢?是因為化學中心長相太「普通」?還是「化學」中心與台大的「人文氣息」扯不上關係?我真的是不知道。
回到洞洞館。
洞洞館當然是台大重要的人文景觀,它累積了台大人四十多年的記憶,雖然不能說歷史悠久,但也是沉澱了一段悠長的光陰的。由這一點來看,它自有其價值。
可是我們應該考量的除了它的歷史意義,也應該考慮一下其他層面的東西。所謂的「人文氣息」並不是只有歷史感而已,也應該要有空間感:這樣的一個空間,它如何使人在其中活動?如何使人與人在這裡進行互動?如何使人產生感情?
洞洞館在這一點上合格嗎?我先打個問號。繼續往下看:
人文大樓的規劃涉及整個文學院的空間運用,因為新大樓建成勢必會影響到現有空間的重新調整。今日的文學院空間使用,在「人文氣息之累積」上可說是全盤皆墨,除了有個漂亮的老房子以外根本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文學院不是系館,大多數空間撥給老師們使用就嫌不夠了,學生在這座建築中並沒有活動的地方。空間的促狹與胡亂切割的動線讓人望之生畏,無法親近。老師與學生沒有互動,同學之間也沒有互動......
我實在不知道這個狀況之下要文學院的學生怎麼建立「人文氣息」。但如果有餘裕可以好好整理這些空間,是可以創造出不一樣的效果的。甚至於,新的大樓如果能取代洞洞館,能不能在人文景觀上創造更好的效果,使得學生之間、老師之間有個更好的環境彼此進行激盪?我相信如果可以用心規劃,這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所以人文大樓與洞洞館的爭議,並不只是「要不要拆老房子」而已,而是「拆與不拆、蓋與不蓋之間有什麼差異」的問題。如果建設新人文大樓可以創造一個更適合學生老師坐臥研讀、交流激盪的環境,如果新人文大樓的建築可以彰顯我們這時代的特色,如果我們可以藉由這個機會為往後數十、數百年的文化積累打下基礎......
那為什麼我們要對洞洞館如此執著?李先生與漢寶德、馬以工幾位先生所看到的,恐怕只是建築本身而已,但是我認為,這並不只是建築美學的問題,而是我們應該如何定位「文化價值」的問題。在這個概念上去討論洞洞館的存廢,才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