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祖國嚇我一跳
2008-08-04 中國時報 【陳浩】



     暑假有個女兒離家流浪,老爸上了她的部落格,療癒想念,一時手癢也留了言,卻
隔海小吵一架,奇怪了,部落格不就是給人看的嗎?入口也沒掛老爸不准進入的告示牌。
哼!

     話說進了部落格仍不免小小驚嚇,某一長篇是她的大阪萬博館遊記,其中一小段圖
文記她在此「發現祖國」,「原來台灣在那時(一九七○)以中華民國的身分加入萬國博
覽會」,現場有一個廳播放紀錄片,「開幕式每個國家都會有幾個美女和一個拿國旗的旗
手,然後會到麥克風前面念出自己國家的名字和問候語,輪到中華民國的時候,我們的長
腿旗袍美女用標準的英文念出「Republic of China」然後說『你好』,我偷偷哭了出來
(搞得好像憂國之士)。一個人在異鄉,祖國處處被打壓,國內成天吵個沒完煩死了,我
至此仍然對老共有很深的怨念,至少我看到了,三十八年前我們曾經用中華民國的名字參
加過的日本萬國博覽會。」

     我絕少在孩子面前談政治,沒想到上了高中的女兒已經進入她自己形容的「熱血時
期」,除了她所喜歡的某些文學和音樂作品碰巧是我曾喜愛的,會讓老爸「我心狂跳」之
外,這回真是嚇了一跳,她筆下的「祖國」嚇了我一跳。這個八年級女生書寫祖國的感情
如此自然無礙,讓我這四年級老爸先是低迴沉吟,繼而輕鬆釋然。

     我年少熱血時的記憶一一快跑回轉,排我納匪、退出聯國、老蔣崩殂、獻機報國、
中壢事件、黨外初興、美台斷交、選舉中斷、美麗島大審、民主運動風起……幾乎忘記了
的激情歲月,恍然發現,我這一代人的熱血期未免太長了吧。還是我們走過的時代太容易
使人激動了?

     感謝一次次政權轉移,太多的故事讓血液的溫度逐漸轉為冰涼,好像八九年也曾發
生過一次,但這些次畢竟不同,過去反覆辯證的信念和價值,現在不過就是可以作利益轉
換的符碼,像是變成了可攜帶式的儲存晶片,換個晶片就是志士,速成「腦新」救星,成
套成套的術語,隨便用。所以我們就又變糊塗了,覺得時代好像從來不是直線,而是反覆
性運動,我們血液的溫度沒法子老這麼搖晃折騰。

     一個十六歲女生的熱血反應倒讓我清醒了,祖國二字若是那字面的父祖之國的解釋
,我的上一代和我這一代的父祖出生之地的記憶和感情容有差異與差異的辯證,但下一代
他們的父祖之輩埋骨之所卻無疑義,別無他處。他們的感動與怨念竟和我們曾經的感動與
怨念如此相似,是我們的時代老了,下一代的未來卻不需再有疑惑吧!


    我出生的那一年,蔣經國總統下令解除了漫長的戒嚴令;第二年,「蔣總統」
的時代走入了歷史,其後的十多年,「祖國」的定義在一次次的街頭運動、選舉投
票與沸騰的人群中劇烈擺盪。

    無論如何,小時候的我是無法體會這些激情的。那個時候的小學教育與整個社
會一樣處於新舊時代的邊緣,我就讀的那所鄉下學校依然奉行著每日升旗的愛國主
義形式教育:樂隊吹奏著進行曲,學生們排著方陣踏入操場,訓導老師有如軍官般
要求答數,還會認真計較小朋友們有沒有認真又大聲地唱國歌。

    印象很深刻的,有一次我們班被認為唱國歌不夠大聲,升完旗後被留下來繼續
唱國歌;年輕的訓導老師義憤填膺,彷彿小朋友們不好好唱國歌,國家就會陷入困
局似的。當年「中共」在電視上的形象仍是頗為單面向的「敵人」,即使課本裡早
已沒有「反攻」的呼告─印象中連「三民主義統一中國」都沒有。但是總而言之,
我們沒人搞得懂「中共」(或者「大陸」)到底是什麼。

    課本裡教我們,我們是「中國」。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聽說「上海」
是繁榮的大城市,但是我明確地記得這個形象是直到我上了國中才在我的意識中「
成為現實」:我第一次在雜誌的封面上看到東方明珠塔。在此之前,「大陸」的一
切想像都很不切實際。儘管當時老爸已經為了生意出入「大陸」好幾次了。

    現在的我們是什麼呢?似乎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出現,有的只是隱隱約約的
某個「共識」。或許比起上一代的迷惘,我們可以更理直氣壯一些,又或者其實我
暪可以不需要困惑。只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就可以有答案。

    我覺得這個問題在我們這一代應該是可以解決的,只是我實在說不準會以什麼
方式來解決。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Lopiota 的頭像
    Lopiota

    季風帶雨浥鵑城

    Lopiot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