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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我大概知道了，他選擇那樣的信仰的原因。
又過了一年，你媽拿到了她期盼多年的博士學位。你們家族為此全員出動，去台中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你媽穿著博士服，在你們的簇擁下四處留影，在文理大道、在那知名的教堂、在圖書館……她春風滿面，你第一次看到你媽笑得那麼開心。
也是那一年，你從那所迎著海風的小學畢業；畢業後第二天，你提著行囊坐上車，前往台中的新家。你怔怔地與一堆行李坐在後座，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無法抑制；坐在前面的媽遞給你一包面紙，沒多說什麼。
直到國中畢業之前，我一直是個「他媽的真愛哭」的愛哭鬼。十五歲之前，我大概已經流了別人一整輩子份量的淚水，多半是因為一些很可笑的理由。十五歲以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去太揮霍的關係，幾乎沒再掉過眼淚，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在外公的葬禮上。事後回想起來，十二歲那天流的眼淚，大概是到今天為止，最為誠摯的吧。
其實我還沒完全弄懂，那天到底是在哭什麼。捨不得什麼嗎？還是為了別的原因……
好多年來你再也沒有雲漢叔叔的消息。你不知道後來他去了哪裡、現在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快不快樂；你不知道當年的那個小女孩現在長多大了、變成什麼樣子；雲漢叔叔還幫人修電腦嗎？他仍然跟以前一樣笑容滿面嗎？
我自己又怎麼樣呢？
這段日子裡你漸漸從一個半吊子的鄉下孩子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都市人。你會在放假的時候去逛金石堂或誠品；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個人到街角的公園裡坐一個下午；會在有興致有閒錢的時候去聽場音樂會；會去SOGO、新光或一中街買些衣服鞋帽牛仔褲……
你不再用「回鹿港」，而改用「去阿公家」。
你開始跟你的朋友說，你住台中市，你是台中人；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會補上一句「但我小時候是住彰化鄉下」。
我想，有些事大概是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的。如果說成長是一種學著瞭解自己、也瞭解世界的過程，那麼也許，人的成長其實是在一團茫茫大霧中進行的。
生命是巨大的迷惘，蔡康永如是說。
而在巨大的迷惘中，人尋找不可得的答案。
「那麼你的家，到底是哪裡呢……」
「大概，不是那個叫做『故鄉』的地方吧……」
=完=
2005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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